蒲公英

原bleach恋白党。目前所好:一拳师徒,攻受无差;原著背景优先;自酿清水糙粮,偷腥嗜肉。

【剧评】仰观天下——04\11两版《骷髅城的七人》舞台剧赏析及感悟(三)




极乐永无乡——梦幻无界


  无界是个短暂的奇迹,不可思议地将矛盾融合一体,既是纵欲的花街,也是庇护的净地。常说乱世出怪胎,却意外地开出一朵妙不可言的花。

  无界的老板是兰兵卫,但这里真正的掌持者是极乐太夫。两版太夫我都爱,大爱。她们与她们的无界在故事里绽放的馨香,留下了比明媚动人的花朵本身更为持久的美。

  11版人物形象写实,同时,他们身上也被创作者赋予当世价值的寄托。太夫就是这样一位女性。11版的太夫令人怜爱。这是一种赞美。太夫是坚强自主的女性,但这并不妨碍她惹人怜爱。她的美恰到好处,有烟花地的脂粉香,也有疏傲不逊的骨气,有江湖客的侠肝义胆,更有儿女情长的俗世尘心。具体到她的每一个眼神和脚步,都栩栩动人。对这个太夫,演员和人设都极尽精雕细琢,只为了让这个天地昏黄中亦不失颜色的女人,活生生地走进观众心里。

  11版的无界是个小村,风流过客只当它是别具一格的花街柳巷,内行人却都能看出它艳丽的羽毛下那随时可伸出的勾爪。严阵以待的无界俨如一座小小的城砦,虽孤立无援,却桀骜不驯。无界老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产业全都扔给掌柜。掌柜就兢兢业业地替他操持生意,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兰兵卫将无界建造成一个堡垒,太夫则把它营造成一个家。表面看来,确实像是一对分工明确的男女主人。太夫这般用心,诚然有因暗自恋慕兰兵卫而生发的感情寄托,但最重要的,是因为太夫对天涯沦落人的共情和对好战杀伐者的义愤,促使她展开羽翼护佑弱小卑微的个体,权作当年被兰兵卫收留的报答。太夫就像一位母亲,对兵库和荒武者们如孩子一般包容、管束、照应;也像一家长女,在投靠花街的姑娘中树立威信,同时尽一份体贴关爱的姐妹之谊。她对外万事不惧,与权势者委婉周旋,将流氓厉声斥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无界。经过家难的太夫,分外珍惜这个相对安乐平静的家,她虽然不敢奢望久远,却抱着一丝天真的希冀。尽心尽力让这份安宁坚持得更久一些,或许能捱过战乱,撑到天下太平那一天。

  然而太夫毕竟眼界有限,她以为无界面临的危险无非就是被骚扰、压榨而已,万万想不到,无界的毁灭是无望的原罪。那一夜,太夫经历了一场久违的噩梦,满目血色火光,耳畔凄号不绝。比曾经的家破人亡更令她绝望的是,她所崇敬和仰慕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属于那个被她憎恶的世界。难以置信的事实,只剩下与焚为灰烬的无界一并化作仇恨的爱情。11版太夫对兰兵卫的爱执著热烈,她到最后都不能接受,创下乐土的兰兵卫和蹂躏无界村的兰丸是同一个人。

  即使如此,她还是藏起了一支威力不凡的轰雷筒。太夫从不将命运假手他人,这是她的尊严。太夫答应帮沙雾救出舍之介,杀进骷髅城,只为和兰兵卫做个了断。这个勇敢果断的女人,一路过关斩将,击溃了天魔王布下的重重阻防,终于来到敌人面前。片刻间,她的枪口对准的是天魔王而非兰兵卫。不是什么大义和策略,只因为爱情一息尚存的怜悯。就像预感到无界终难逃一劫却仍小心维护般,太夫也知道兰兵卫必死,可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聆听他的真心。希望不算落空,只是答案残忍。兰丸以身掩护天魔王,承受了太夫全部的子弹。太夫情绪彻底失控,冲上去疯狂地刈砍,但兰丸已然死去。此时悲痛大于仇恨,兰丸将死时对太夫澄清了一个事实,他效忠的信仰和她无关,他不曾与她等心相交,从来不曾。

  关于兰兵卫(兰丸),会单辟章节详论,在此只明述一个个人观点:我喜欢这个角色,特别喜欢,超过了剧中所有人。但必须要说,兰兵卫有相当自负和自私的一面。他的结局,归根结底是咎由自取。

  看过11版再看04版,恐怕要怀疑人生,极乐太夫简直是另外一个人。11版是文艺复兴大师笔下的美人,近观远望都是赏心悦目;04版大概是毕伽索的杰作,画面非常强势抢眼,色块泼洒,线条粗犷,至于模样嘛,别说五官,连雌雄都莫辨。

  这位极乐太夫的形象虽然虚构夸张,却有一点刻画非常真实,就是被风月场洗炼的看待男人的眼光。她早在兰兵卫身上嗅到了不明的危险气息,因此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两人的关系更像平等的合作伙伴,相互倚重,但不亲密。与11版不同的是,太夫最终未接受忠马(11版是兵库)的感情。她始终将忠马看作小辈,殷勤关照,不涉男女情谊。至于舍之介这等“老手”,太夫一眼就看出他对女人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涎着一副贪便宜的嘴脸,守着一块寸步不越的雷池。太夫可以放心朝他倒过去,毫不客气地占便宜卖乖。

  04版的无界和太夫亦是绝配,舞美做得很大胆,无界屋不过是几扇有格栅的长门,内衬风俗彩绘,却被照明撩拨得亦真亦幻。这里灯火斑谰,霓虹闪烁,姑娘们披着长裘露着大腿,一个个摩登惹火,荒武者队也是飞车党造型,骑着野猪横冲直撞。这里没有曼妙笙歌和温香软玉,只有醉生梦死的迷幻。很难把04版的无界仅仅看作一处花街,每当夜晚,各处亮起缤纷炫烂的门楣,挥发散布着诱人香气。此时的无界神秘诡异,似一头活物,它怀着警惕,目光敏锐地蹲踞在暗处,伺机捕获、吞噬掉人间的欲望。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直到天光彻亮,每间房屋落下窗板,合上门扇,无界又若无其事地昏睡过去,仿佛夜晚的一切都是梦境。这里是自然法则的领地,弥漫着弱肉强食的野兽气息,平等,坦然,率性。在这里,舍之介也好,荒武者也好,就连家康,都只能顺势而为,用暴力取得话语权。如此狂野的无界,丝毫也找不到11版那般炊烟轻袅岁月静好的影子。舍之介和太夫都说,这是一个向人间出售“梦幻”的地方。

  “梦幻”是04版无界最鲜明的意象,从花街的彩灯一直蔓延到骷髅城堡的烛火。

 

  人间五十年,

  放眼天下,

  去事宛如梦幻

  ……

  传说,信长曾在桶狭间战前唱起《敦盛》。当时情景,今川义元大军压境,要与信长决战,信长人马却不足敌人十分之一。任何人包括信长自己看来,这都是一场获胜无望的战争。今川曾派人来说降,但信长果断拒绝了。这场战争以信长奇袭斩杀义元大获全胜而告终,织田信长也从此开始了天下布武的征程。天魔王跳《敦盛》意在以信长自比。秀吉于己方十倍有余的大军,远洋秘谋的奇袭,此情此景犹似当日。天魔王志得意满,高擎畅饮且歌且舞,已入戏太深,以为同样的传说即将再现,自己也仿佛真的成为了“天”。然而,他却不懂得信长弄此曲时,满怀的自嘲与喟叹。战前,信长并不认为自己会赢,投降可以保住领土和地位,说不定还能扩大家业,但是征服天下的野望也将就此覆灭。以信长的性格断然不会接受施舍,只会选择孤注一掷去把握命运。那次跳起《敦盛》(倘若这确有其事),是信长对前途的感慨,他已做决断,但亦感迷茫。与天下相比,人生本就如“梦幻”一般。既然“一度生存,岂有不灭”,与其到头来空虚一场,不若一搏当下。人,终究要背负自己的选择。

  现实里总有无法面对的痛苦,因此人容易被“梦幻”迷惑。就像太夫忽悠忠马那样,无界是一个绘制梦境的地方,漫无边际的梦境让人暂时忘却苦恼。明知一场虚无,也要来投靠,寻求片刻安心宁静。步入过无界的所有人,兰兵卫、舍之介、天魔王、太夫、忠马兄弟,甚至连家康和沙雾,都在不觉中袭染了不可名状的色彩。

  太夫深知,梦有醒时,因此没有沉陷。前面说04版的太夫雌雄莫辨,不纯是一句玩笑。她魅力惑人,狡猾算计,懂得适时撒娇和卖弄风骚,手腕繁多,掌控力惊人。太夫有着不输于舍之介的清醒头脑,也同样目的明确。兰丸在无界屠杀时,她冷静地判断形势,及时拉走失控的忠马。她比其他人更早地敛起悲痛彷徨,祭奠姐妹时向供奉花朵的沙雾报以理解和郑重回应。她对未来不存幻想,不做徒劳的挽留,只追求实际的可以把握的东西。时而浓艳冷漠,时而热情乐观。逢场作戏背后,是望尽炎凉的一泓深邃。

  太夫和无界一样凶猛,这样一个刚强的角色,却主持了全剧最温柔和伤感的一幕,那首打动无数人的《黄泉的白花》,是她唱给兰兵卫的一曲挽歌。剧中唯一一次身着和服的太夫,在楼上凭栏而坐,一个女孩为她梳头。灯色昏暗,一束月光照映在她身上。不知谁将兰兵卫丢弃的花朵送到她面前,太夫拈起这支白色兰花,流露了一缕怅然。身在高处观望的太夫,早已看见兰兵卫走出了无界。或许,她还看到了他如何丢下这朵兰花。但她沉默不语,任由外面继续忙乱地寻找。那人离去的背影,与平日大不相同,太夫说不出原因,却有不详的预感。兰兵卫谜一般的身世里,藏有不可触碰的狰狞,但她无能为力。太夫目送无界的老板以前所未有的挺拔身姿渐行渐远,心底泛起忧伤,她伴着手中幽寂的花香,轻轻唱道:

 

  月光照映  在那朦胧的光芒中摇曳

  盛开的花瓣  随风飞舞飘散

  生命如烈焰般燃烧

  不知何时你渐渐离去

  只剩下这 黄泉的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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