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原bleach恋白党。目前所好:一拳师徒,攻受无差;原著背景优先;自酿清水糙粮,偷腥嗜肉。

【恋白】六番囧异童话本 之 狐狸的窗户

系列旧文短篇,共三篇,已完结,每个故事相互关联,均为BLEACH和童话双背景。童话分别是以《狐狸的窗户》(安房直子)、《白鹤报恩》(日本民间传说)、《快乐王子》(王尔德)为情节基础。每一篇都有后记,前后故事都有关联,需要顺序看。

  朽木白哉回到本家的时候,听到了回廊上的笑声,好像突然被秋风捉住的风铃,惊起一串急切的清脆。
  是露琪亚她们吧。白哉想。
  自从一护那两个活宝似的妹妹来了以后,朽木大宅以往沉寂如水的黄昏便不复存在了。那对双胞胎——一个乖巧懂事,一个古灵精怪——把朽木的老管家哄得眉开眼笑,“露琪亚小姐的客人”因此受到前所未有的礼遇,两个月前对露琪亚的一次让步终于造成今日的防守线全面溃退。
  在门前短暂考虑了一秒,白哉果断地绕过充溢着笑声的前廊,直奔寝间而去,前来迎候的管家亦趋步相随。
  以往的经验已让朽木白哉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倘若此时穿过前廊的话,保证会被两个兴高采烈的小鬼逮个正着,那接下来的就是——
  “白哉哥哥,讲故事吧!”
  真不愧是,黑崎一护的妹妹啊!朽木全家上下不约而同在内心感慨。这两只都完美地继承了黑崎家的豪迈胆识和抗冻体质,面对一眼能把人速冻的大贵族当家,居然微笑甜甜,从容自若。反观第一次被如此请求的朽木队长大人,咳,果然是措手不及之下不知该如何进退了。双方沉默对峙,双胞胎依然笑得天真浪漫,朽木当家始终不动如山。
  “露琪亚……”
  “啊对了兄长大人刚才浮竹队长差人下令让我即刻归队那个什么我就告辞了——”
  眼看着露琪亚以神出鬼没的瞬步消失在门口,朽木白哉几百年来头一次萌生了使用贵族权力干涉真央教学进度的念头。唯一的救兵溜走了,无计可施的朽木白哉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两双小手捧上的童话书,以毫无顿挫的标准发音迅速念完了那个故事,虽然整个过程听起来就像队长会议上的述职报告,但双胞胎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朽木白哉不愧是朽木白哉,在故事即将结束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得寸进尺的苗头,因此那个结局是没有任何戏剧性地以朽木白哉瞬间合上书落跑为句号。
  由于上述的前车之鉴,就很容易理解朽木家一干人等每天乐此不疲地追着笑声跑前跑后,而朽木当家远远地隔岸观火不闻不问了。
  话说回来,听惯了某个大嗓门的报告长报告短,领教过如雷贯耳的关门走路的动静,区区笑声而已,还不值得朽木白哉大惊小怪。

  这个夏天快要过去了吧。
  不知今晚恋次是不是又要喝的烂醉如泥。
  大前年的今夜,恋次趴在六番队门口鼾声如雷;前年的今夜,恋次摽着队首室门外的一棵柳树聊了一宿,那天恰好是朽木白哉的夜班,于是六番本该在隔日清晨呈递的月结报告破天荒地迟交了一小时;去年的今夜,恋次干脆一宿未归,第二天一早,当朽木白哉领着人马来到任务地点时,发现自家副队正搂着酒瓶子睡得心满意足,而那只貌似是本次目标的大虚正四平八稳地倒在地上与恋次近在咫尺。
  其实以恋次醉倒的机率,一个月里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而朽木白哉单单记住了这一天只是因为它正好是八月三十一日,且八月的月末正是各番队例行总结夏季汇报的日子。
  于是,去年白哉破例与自家副队探讨了一回个人私生活的问题,终于搞清了前因后果——八月三十一日,是不知多少年前阿散井恋次来到尸魂界的那一天,有一群狐朋狗友借此机会大敲竹杠美其名曰“庆生”,这才有了每年一度让朽木白哉印象深刻的场面。了解事情原委后,身为尸魂界资深原住居民的朽木队长不免觉出一丝诡异,“生日”?其实本来是“忌日”才对吧。
  好在恋次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那就随他去吧。
  今天下班后,恋次照例一阵风似地不知去向,朽木白哉整理了手上的事务,也挂门而去。心里打算着先回本家一趟确定一下房顶尚在原位,然后再返回番队继续加八月末雷打不动的夜班。

  一旦拐进后方内宅的庭院,耳边霎时清静了许多,诺大宅院又恢复了几分本来面目。朽木白哉恍惚记得这个地方从前的光景,仆从的脚步声在屋外的走廊上均匀地轻轻拍打,水竹悦耳的击石声每相隔一段时间,透过几重草木传来很短的一记清笃。偶尔会有鸟雀扑动翅膀的动静,间或一两声鸣叫,只有夏天和秋天才能听到蝉的振翅和金铃子的细鸣。这里几乎听不到说话和谈笑,也很少有人急步奔跑,自从白哉正式接掌家业后,每日清晨和傍晚的挥刀声也消失了。这一切,在白哉降生之前已持续了几百年,在白哉出生之后又持续了几百年。谁能想到如此漫长的岁月也这般容易流逝,两个月的自由奔放,倾刻间就冲淡了朽木本宅几百年的肃重。

  未必不好,只是,还不习惯。
  就像是讲故事,虽然是被迫的但朽木白哉并不是特别反感,他更多的是无所适从。亲切和笑声从来与他相距甚远,他以为那些与自己无关,所以事到临头,只好生硬地回避。
  简单地向管家做了交待,白哉即起身去向本宅后院,那里有一扇门,出门右行可以通向六番。白哉平时很少走这条路,只是偶尔散步才从这扇门进出。门外是一片葱茏的绿野,茂密的忍冬在一条蜿蜒小路两侧伸展开去,直到深入一片水杉树林,穿过树林,就能看见六番队的后围墙。

  朽木白哉踏上被野草和金银木簇拥的小路,脚下的土地深厚柔软,让他不禁放松了步伐。呼吸间有植物的青涩芳香,有晚风舒缓的叹息,还有万物吐纳结晶的露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绯真。五十年前的记忆,还是多少有了些被时光冲淡的痕迹,绯真的微笑轻薄如烟,声音也显得倏忽飘渺,她的身影似乎越来越遥远,但是,那番融化在记忆里的柔情并没有丝毫改变,朽木白哉,依然爱着绯真。
  微阖双目,定定神思,再睁开眼来却是全然陌生的视野。
  这里……
  低头看看脚下,路已在尽头,前方却不是熟悉的水杉树林,回头望见来路,也已经不见那条曲折小径。茫顾四下——
  好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从不知道尸魂界还有这样一番风景,在黄昏的古老光色下,蓝紫色的桔梗花连绵盛开,在晚风中悠悠点头,将无限的宁静荡漾到天地交接的尽处。站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桔梗花海里,朽木白哉竟然有种流落到世界尽头的错觉。
  不过刹那神思错落,就突然被困在这里了吗?
  风,来了又去,兴息不止。朽木白哉静然伫立,自觉意识微弱的火花逐渐向浑沌沉熄,心底慢慢澄现出一片初澈的安祥。
  就在这时,有一个棕红色的影子刷地一下从花丛里蹿出来,向一个方向笔直地跑了过去。朽木白哉下意识地捕捉到它的动向,视线随着那个影子向前飞跑,它在桔梗花海里像海豚那样一跃一跃地前进。
  习惯性地把手伸向左胯,却握了一空,白哉这才想起今晚出门竟没带千本樱,还来不及自我反省,那个影子突然从花里飞身纵起,转眼间消失在远处。
  好像是一只柴犬。夜已垂幕,刚才那一瞬间,看得不十分清楚,似乎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东西。

  朽木白哉向那只小柴犬消失的方向走去,桔梗花如同领会了他的意图一般,轻盈地分向两侧,直到柴犬隐没踪迹的地方。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朽木白哉刚生疑惑,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欢迎光临。”
  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没有人能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朽木白哉身后。立刻回头,只见身后平空多了一家小店,门口有块用蓝字写的招牌:
  印染·桔梗屋
  白哉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童话里的情景吗?!
  绝对没错。除了那团奔跑的影子不是狐狸以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太不可思议了,不,简直荒唐透顶!他怎么可能进到故事里?即便这事的确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也断断轮不到朽木白哉头上。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无论怎样难以置信,他,朽木白哉,护庭十三番的堂堂六番队长,确确实实是——在童话世界穿越了。
  幸好他是朽木白哉,在如此RP的打击之下还能冷静地回想起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狐狸的窗户》,而且当初阅读这篇童话似乎并非出自情愿。但是,朽木白哉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看过这种东西,以及阅读前后的一切细节。
  当然,以上那些思考都是以光速进行的,朽木白哉认命地抬起脚依照原剧情发展迈向店门,边走边想着该如何了结这桩无厘头的脱线事件。

  果然,店门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店员,身高只将将到白哉的胸口。“还完全是个孩子呢。”白哉想,“而且,他果真是那只柴犬变的吗?”
  这样想着,白哉不由地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孩子来。
  虽然现在很规矩地站着,但明显是在克制某些好动的习惯,想必平常的表情也很丰富吧。也许因为他本来是柴犬的缘故,头发的颜色很突出,是纯正的火红色,这样一大把红发扎在脑后,很硬地炸了起来。窄额,粗眉,眼睛不大,但是里面有一种特别的神采,目光充满期待。可是……
  好像曾经见过……白哉暗暗吃惊。他拼命搜索着与之相似的记忆,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些片段似乎就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却飞快地躲闪着,怎么也抓不住。
  “呃……”半天不见白哉开口,那孩子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忍不住把手伸到后脑勺上抓了抓,试探着问:“您不到店里来坐坐吗?”
  白哉收回神思,轻轻地点了下头。
  化身为人的小柴犬立刻高兴起来,很殷勤地把白哉让到店里。店里面没铺地板,摆着一桌五椅,都是白桦木做的,一切和故事里的描述完全一样。
  柴犬变戏法一样一转眼端上了茶水,白哉坐下来,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淡绿色液体,却碰也不碰。察觉到了白哉的顾虑,柴犬连忙上前解释道:
  “不用担心,这是用山野的花草烘制的茶,味道很好呢。”说着便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两颗虎牙尖尖的,分明还是柴犬的特征。
  朽木白哉于是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果真如他说的,味道出奇的好,口感中没有加工后的细腻,却是非常难得地保留了植物自有的清澈怡人的气息。不过,还是很奇怪,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与不知何时留下的印象遥遥呼应着,隐隐共鸣。

  白哉想起店门外的招牌,“印染”。可店里面没有任何陈列的样品,究竟是怎样做生意的呢?
  柴犬像是非常懂得顾客的心思一般,热情地介绍起来:
  “这家店是染东西的,什么都能染,比如围巾啦,衣服啦,腰带啦,袜子啦……都能染成非常漂亮的蓝色。”
  被这只化身为人的小柴犬一边在自己身上巡睃一边就地取材地举例,朽木白哉终于忍不下去开了金口:“这些都不行。”
  立刻,那只小柴犬仿佛受到主人喝斥似的,马上露出垂头丧气的委屈样子来。朽木白哉觉得有点头疼。他极力回忆着原始剧情,心想一定得从这个诡异的地方尽快脱身,于是不管原作的故事进展,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而去:
  “就染手指吧。”
  “吔?”这回轮到柴犬惊讶了。
  “客人,您真的是第一次来吗?”
  无语。朽木白哉开始觉得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的多。好在柴犬并没有其他疑惑,反而为此显得更加兴奋了,
  “哈哈,怎样都没关系,老顾客的话还会有优惠哦,那么——”
柴犬把一只碟子搁在了桌上,又顺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毛笔,很专业地说道:
  “请把双手平摊在桌上吧。”
  “等一等……”
  似乎有哪里不对。没错,故事本来不是这么衔接的,漏掉了可以说是整篇童话灵魂的那个关键情节。朽木白哉紧紧盯着柴犬的双手,那双手的拇指和食指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染过的痕迹。
  “你……”
  一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朽木白哉忽然一阵迷茫。尽快看到结局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那又为何介意漏掉的这个细节呢?朽木白哉正体验着一种陌生的感觉,那个名为“好奇心”的东西,在他心里竖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欲望,“看看柴犬的窗户里到底有什么”竟然比“让一切恢复正常”更令他期待。
  转眼间明白过来的朽木白哉突然一阵心悸,这个故事几乎要把他吞噬进去,他已经开始顺理成章地扮演起其中的角色来了。

  对面的小柴犬根本不知道白哉此时的困扰,他完全没有因被打断感到不满,也没有对白哉的质疑生气,他仍然很敬业地解释道:
  “您不必担心,手指染过后是可以洗掉的,而且,我保证您染过之后绝不想再洗手了。啊,这么说有点……这样吧,我来做给您看好了。”
  不等白哉发表意见,柴犬已经很麻利地把自己双手的拇指和食指都按进盛满了浆汁的碟子里,手指立刻变成了蓝色。
  “啊,做的有点仓促,不过您放心,我会很仔细地用毛笔给您染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拿起来,湿漉漉的蓝颜色顺着手指滴落在碟子里。
  “这是桔梗花的颜色啊,只有在朗朗的秋日,才能开出这么漂亮的桔梗花,我把它们的汁液做成染料,然后……看啊——”
  柴犬甩去最后一滴多余的颜料,忽然把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菱形,举到白哉面前。

  白哉定睛看去——
  小小的菱形窗户里是一片布满繁星的深夜,闪闪发光的夜幕下笼罩着一大片杂草丛生的旷野,旷野上有几个孩子,他们衣衫褴褛,都专注地仰望星空。其中一个孩子踮起脚尖伸出手,张开手掌奋力向上够去,仿佛要摘下璀璨的星辰。白哉似乎听到了笑声,在寂静辽阔的旷野上,像满天的星星一边闪烁一边摇曳出细碎的银铃般的笑声。

  …… ……

  “怎么样?”柴犬小心翼翼地把手收回去,等待白哉的回应。
  良久,白哉问道:“那个要摘星星的,是你吗?”
  “嗯,很傻气,对吧。”他不好意思地又挠挠脑后。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情景了。”柴犬说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吃不饱,可是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只要是天气晴朗的夜里,我们就会一起跑去看星星,然后,我总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试试看能不能把星星摘下来。那时我总是盼着自己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直到有一天能碰到天空。他们都笑话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其实我也知道,星星离我实在太远了,长得再高也无济于事,可是我并不觉得沮丧。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办法摘到星星,到那时再拿给他们炫耀,那帮家伙一定会张口结舌,把眼珠都瞪掉,那场面肯定很有的看。可惜,现在即使摘到星星,他们也看不到了……”
  柴犬一声短暂地叹息,结束了回忆。

  朽木白哉默默地听完这番话,柴犬描述的情景依稀有几分相识,熟悉中纠杂着一丝寂寞的痛苦。
  “他们是怎么……”不知是询问还是自语,比起结局,这个答案其实不重要了。
  “大部分是因为饥饿,只有一个同伴和我一起扛下来了。”
  “……”
  “后来她被人带走了,我就是一个人了。”

  一种难言的感受涌上心头,朽木白哉确信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对眼前化身为人的小柴犬满腹愧疚,这种情绪从没有如此鲜明和刺痛,尽管脑海一片盲音,心却像灌满了铅水。

  不要被心所迷惑,因为它有时会说谎。

  那么现在呢?
  已经完全与逻辑脱离了联系,说谎的,又是哪一个?
  白哉深深陷入心潮的动荡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柴犬已经拉过他的手平放在桌上,他轻轻展开白哉修长的手指,提起饱蘸蓝色浆汁的毛笔,很仔细地一笔一笔将桔梗花的蓝色涂在白哉的拇指和食指上。一边涂染还一边赞叹道:
  “客人,您的手指真是很漂亮。”
  白哉被这声赞叹拉出困境,他一语不发,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支毛笔精心地在手指间游走,留下纯净的蓝色,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啊,染好了,您快点搭成一扇窗户看看吧。”
  白哉抬起手,像刚才柴犬做的那样把手指搭成一扇菱形的窗户移到眼前——
  窗户里映出一片桔梗花田,和店外的景色极为相似,在随风起伏的花海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女子身穿龙胆色的留袖,短发与衣袂轻轻飘逸。
  果然,想不起她的名字。但是白哉记得这种感觉,每当她一个人走开,他就会在不远处默默地望着她独处的背影。这个时候,他们之间仿佛牵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两颗同样孤独的心之间接引着一线顾慰。直到她察觉,回眸,互望见对方眼中的深情似水,在那相视一笑间,白哉感觉到胸怀深处有静静温润淌过。

  白哉缓缓地放下手,目光淡然。

  “怎么样,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吧?”
  柴犬很开心地问道,还展开了天真的笑颜,真是像极了故事里的狐狸。但是,朽木白哉不是那个单纯的猎人,他的人生也不是童话故事。小柴犬手中的那片星空也好,朽木白哉手中的这片桔梗花田也好,都是很久以前的美好回忆,即使如今重现,却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罢了,说到底,都是很悲伤的结局啊。
  白哉皱起了眉,实在无法体会柴犬所期待的快乐。
  见对方并没有露出笑容,甚至连一点高兴起来的样子都没有,柴犬也有些慌张了,他很无措地摆弄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如果……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帮您洗掉好了。那个,我以为,以为您会高兴看到那些过去,可是……”柴犬终于低下头去,满面愧疚。
  “不……”白哉轻声打断了他的“道歉”。
  “你说的没错,这些回忆是美好的,正因为它们太好了,所以如今再也不能身临其境的拥有,才会觉得遗憾。我在窗户外面看到‘她’宛然如生,却走不到她身边,如此,反而更清醒地知道这一切确实已经无法挽回了。”
  朽木白哉觉得自己一生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但是,在这个抹掉了他的一切经历,也完全干扰不了现实世界的地方,他忽然觉得可以对小柴犬尽情吐露内心的想法,没有任何顾虑。
  听了这番话,柴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说:“并不是这样啊!”
  “你来看!”
  他不知怎么一下就窜到了白哉身后,几乎整个趴在了白哉的背上。两只胳膊从白哉肩上伸过来圈着他的脖子,双手在白哉眼前又一次搭起了蓝色的窗户。

  这一次看到了什么呢?朽木白哉忽然间睁大了双眼……
  再也不是夜空了,昏暗的街景破败不堪,一道冰冷的月光照透荒废的墙院,颓垣断壁前,素衣侧影孑身而立,看身形是个少年,半长额发遮住了少年的面孔,在他身边,几叶残花零零飘落,花瓣盈着月色在光秃秃的断墙下显得突兀而神秘。

  白哉双肩轻轻一抖。
  “这是——!”
  “这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以后发生的事。”背后柴犬的声音幽幽响在耳旁,白哉甚至感觉到了他话语间的呼吸。
  “同伴们陆续在眼前死去,原来住的地方也塌了,我们两个只好离开那里,找到另一个角落安身。白天我们不敢出去,经常会被人追打,所以我只好晚上才摸出来找吃的。那天我正一个人在废弃的人家中翻箱倒柜,有个可怕的东西跟随了过来,我眼看就要被它吞掉,是‘他’救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那,也没看见他怎么出的手,更没看清他的长相,我都没来得及开口,他又不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我记住了最后他离去前的样子,这个情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画面,他是孤独的人,像我一样。”

  柴犬收回了手,垂下双臂站在白哉身后。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么美好的回忆都不可能真的重现,但是,只要我还活着,还能再遇到其他的人或事物,还会收集到更美好的回忆。有些回忆中的人还活在这世上——就像救了我的那个人——那个美景就不会消失,它会出现在其他地方。然后我有了期待和目标,我们一定还会遇到,我还要当面向他道谢,那不是又有了一个美好回忆了吗?”

  柴犬说完这些话,也没了声息,接下来是一段平静的空白。然后,朽木白哉问:

  “报酬,要怎样付呢?”
  “嗯……,给我一件您身上的东西就好了。”
  “东西……”

  白哉身上除了衣服以外,可以取下来的只有风花纱和……

  “这个,可以吗?”
  朽木白哉把手伸向鬓侧,摘下了一只牵星箝,他转过身把它递到柴犬的面前。
  柴犬怔怔地盯着白哉手上的那件宝贝,眼神交织着狂喜和难以置信,他颤着声谨慎地确认道:
  “这个……客人……真的可以吗?”
  朽木白哉拉起柴犬一只还在跟自己纠结的“爪子”,把牵星箝放在他的掌心里。

  随后,白哉站起来径自走出店门,头也不回。

  外面已经完全融入夜色,月光下的桔梗花像一群蓝色的星星,映着满空繁斗,一般迷人,一般深邃。朽木白哉只身走进一片蓝色星光,身后传来隐约的呼唤,但白哉未曾止步。当他终于摆脱了身后的呼唤,已完全置身于天地间星光的包围下。朽木白哉停下来,深深地沉下一口气,再一次举起双手,慢慢地,在眼前搭成一扇窗户……
  蓝色的窗户里映出一条苍白的道路,道路两侧耸立着座座笔直的方柱巨塔。刀子一般冷冽的风在塔柱间削出尖锐透薄的唿哨,一个声音铿锵呐喊——
  让我来超越……咆哮吧,蛇尾丸!!!

  轰鸣中,飞旋的樱花席卷着坚利的骨链从高空急坠直落,刹时烟尘滚滚,赤红喷溅……

  浓烟散尽,留下一方澄澈的青空,一个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响在耳边:
  怎么会呢!队长……

  队长

  这一霎,记忆洪水从天而降,有如醍醐灌顶,浑沌瞬开。是的,他彻底想起来了——

  ——我总是盼着自己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直到有一天能碰到天空
  ——她被人带走了
  ——白天我们不敢出去,经常会被人追打
  ——我记住了最后他离去前的样子……他是孤独的人,和我一样孤独

  那纯正如火的红发,那神采饱满的眼睛,那举手摘星的妄想和勇气,那颗坚信目标的决心,还有那一瞬间耀眼的灵压和充满豪意的呼喊,以及那浴血却倨傲不倒的身影……这一切,都熔化进那个名字——

  恋次

  “队长?”

  声音很近,朽木白哉一怔,后面的人已经走到身边来。
  “队长?”
  朽木白哉终于确定没有幻听,扫视四周,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
  “恋次。”
  “啊,在。”
  “来这里干什么?”
  “嗯,不,随便走走。没想到会遇见队长,哈哈……”
  恋次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搔后脑勺,他实在不敢说其实是看到朽木白哉恍惚地走进树林子,进去以后就半天都没见动静,实在不放心才一路七拐八绕地找来的。
  “那个,队长怎么会走这条路……”还是很好奇自家老大究竟怎么了,死神居然也能撞上鬼打墙?
  “上夜班顺路。”
  “哦。”虽然搞不清怎么个顺路法,但是恋次吸取以往经验教训不敢多问。

  朽木白哉继续向前开步,再不远就能看见六番后墙的影子了。恋次紧步跟上,在迈开腿的一瞬间看见树下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两步跑过去捡起来,啊,竟然是——

  “队长,你的……东西,掉了——”恋次把手上的东西高举起来好让前面的人看清。

  朽木白哉站住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向前走。

  “送给你了。”
  “哈?”恋次这回真的摸不到门了。把手里的东西拿到鼻尖底下细看——是牵星箝没错啊——唔,好像还有队长的发香。不过队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呆呆地立了片刻,忽然发现朽木白哉已经走远了,赶紧脚下生风赶了上去。算了,反正贵族有的是钱。这么想着就把那只精巧的头饰揣进了怀里。

  六番队的灯光已经在树林尽头浮现,朽木白哉突然问道:
  “今天……不去喝酒?”
  “啊,那个,每年都……有点没意思……”

  “还有,每年都是队长一个人加班,身为副队,太过失职了。”
  “难得你也会检讨。”
  “是吧,呵呵……”

  深夜的树林里,两人脚下沙沙的落叶声渐渐远去,恋次傻笑的余音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似乎有一个声音温暖地说:
  生日快乐。 



  .FIN. 


后记

  我曾经以为选择的这个童话知名度很高,但以往发表的经验教训告诉偶,还是不要太过自以为是的好。所以,如果有没看过安房直子原著的话,可能会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有障碍。原著是一篇很美的作品,动人至深,我不自量力地改成BLEACH同人大概会让还没读过《狐狸的窗户》的朋友们对原作感到失望吧?。

  私以为,童话原著很悲哀,无论是情节还是结局。虽然故事里没有明确描写,但那个猎人(即本篇里白哉的角色)恐怕是杀害小狐狸的母亲的凶手,即使不是,在小狐狸眼里猎人都是一样的。那个小狐狸即是本篇里的柴犬也就是少年恋次,当然,为了配合恋次的“造型”和感觉,雪白的狐狸变成了火红的柴犬(囧)。但原著里,狐狸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了猎人一个破碎的梦。猎人染过了手指以后喜出望外,连猎枪都不惜作为交换的酬劳给了狐狸,打算好好珍惜这宝贵的手指,结果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手……憧憬的女孩也好,老宅的温暖也好,全都没有了,而且是失而复得之后又复失去。于是故事的最后,再也找不到当日那片桔梗花田的猎人,常常待劳地把手指搭成窗户望进去,期冀再出现奇迹。

  当然,我是不能给白哉和恋次这种结局的,更何况本文还是2008年恋次的生日礼物。写此文的起意比较突然,本来是因为给恋次写了一首贺诗《七律·摘星诀》(出律了,当打油看吧),由此想顺延发展一个故事,于是有了囧异童话本的第一部。如今,这首诗只好作为后记了,也算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纂改故事一个尾注

  七律·摘星诀。
  朱门陋舍岂同家,
  咫尺相随若远涯。
  秋水平明孤月落,
  春光寂寞冷樱华。
  寒锋凛凛啸长夜,
  热血蒸蒸铄残霞。
  莫道牵星皆猘犬,
  神弓坠日引狼牙。

  猘犬,即“疯狗”……(阿散井副队长,我错了~~~~~)。

PS,还有一首事后填的一剪梅

误遇仙途陌路宾。
似是相知,
又忘前因。
指间花色唤良辰,
再叙良辰,再烙心焚。
   
却道分逢若待春。  
一岁枯荣,
络绎芬芸。
夕拾故叶问千寻, 
访遍千寻,我竟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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