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埼】欲赴 （一拳超人，清水短篇，埼玉视角）《共此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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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赴
埼玉打开电视。久违的画质和音频充盈耳目。KING的收藏无所不备，FC版的Contra还和记忆里一样，一个开机画面就让过来人瞬间血脉偾张——这种感觉，埼玉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感谢条件反射。
我还真是可怜啊。他默默地吐槽。
埼玉不常专注思考，当需要思考的时候，会找个不费脑子的事情来稍微分散注意力，比如翻翻看过几遍的漫画，或是像现在这样打打老游戏。上一次下定决心完成的某个目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经废寝忘食尽全力打通最后一关的时代遥远得像是别人的过去。那时诚实单纯得很，追求的也是简单的触手可及的目标。他曾经以为当英雄也是这样，如果当初知道“一拳搞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厌倦，埼玉绝不会把目标设想得这么脱离现实。相比之下，倒是漫画里的主角们活得更真实一点呢。
眼下埼玉迫切需要思考，尽管问题只有一个。
费过一番周折，死去的敌人终于扔出了“Barrier”，却掉在火力密集的地方。即使不用升级武器，埼玉也能顺利通关，因此极少浪费时间去捡那些掉落在远处的“弹匣”。唯有“无敌”是他的死穴。为了几秒钟的“万夫不当”铤而走险似乎很蠢，却非要吃到不可，否则感觉这轮白玩了一样。
果然，废了一条命。不管扔下多少年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栽在同一个坑里。所谓“死性不改”，谁都这样吧。
当年很多人玩Contra都选择借助秘笈通关，调三十条命以备消耗，加倍的命就好像围殴壮胆一般，只要技术不是烂得出奇，轮番轰炸，最后总能干掉大BOSS。埼玉也这么试过，打到一半就放弃了。着实无聊，早晚通关结局都是一样，游戏的乐趣在于克服难度。
颗粒粗糙的画面左角，嵌在飞鹰标志里的“B”正在闪烁，这表示“无敌”强化即将消失，同样也在闪烁的刚刚“复活”的角色离它有点远。
可恶，来不及了吗？
当年的埼玉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攻克这款游戏，直至技术炉火纯青，在与KING的电玩较量中唯一的取胜就是靠FC版的Contra。
不过现在感觉有点生疏了呢——要不是为了吃那个B弹，本来可以三条命全留通关的——明明手速和动态视觉更强了，但专注力和斗志却低落了。这样可不行啊，要积极一些。无论如何。
杰诺斯在厨房里做着餐后清洗，动作很轻，有条有理，完全听不出是被改造过的机械身躯在操作。
埼玉对机械工程和生物技术一窍不通，无从了解杰诺斯至今为止的装备改造已经加载到何等地步。每经历一次教训深刻的败北，杰诺斯的战斗能力就会提高一个档次。比起战斗意识和技巧，金发少年的武器破坏力和操作灵敏度的提升显得更为突出和恐怖。埼玉默默估算着杰诺斯为此承受的精神负荷和极限，无法以数值来描述，却如实地反映在他的作战姿态上。
哦，第六关了。记得这关有一个出名的BUG——“水下八关”。
改造人保留着人类的大脑，也是最令人担心的部分。明知结果，还会选择的话，必定是其他路都无法通往目标。
“水下八关”的故事流传了很久，真相却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过于信任“方向”，很有可能会错过路线的迂回而迷失真正的目标。当年有不少人炫耀解锁了隐藏关卡，自命创造了“奇迹”，其实是根本走错路了吧。
邦古曾经对他说：你过于冷淡了。埼玉不否认。他想当的是英雄，不是万人膜拜的救世主。打倒坏家伙确实能得到快意，除此之外，也想尝试获得少许关注和感动。更简单一点，不过是想在跟猫搭讪的时候看见对方熟谂地翘起尾巴走过来。这些，都需要他人配合，所以埼玉不会厌世，也乐于相处。但是英雄协会和他的意愿从来不在一条轨上，当初加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处心钻营的威名重利和埼玉的需求背道而驰，讽刺的是，这个机构的诞生恰恰是拜他一时兴起所至。“我的人生说不定是场笑话，而且笑点相当奇怪。”他时常有这种感觉。从无期望就不必死心，反正不会受到影响，却是相当无奈。某件事从同一个起点走向四面八方，最后变得截然不同。或许正是依靠这样的繁殖，世界才成为世界。
这样的世界中，有杰诺斯啊……
埼玉从不觉得自己是杰诺斯的老师，这场模棱两可的师徒关系看上去就像RPG游戏。
杰诺斯一丝不苟的称乎也好态度也好，还是那沉重的“拜师”因由也好，都不特别。但是，那不知疼痛的钢铁身体和敏感孤直的人类心性，却让埼玉难以放手不管。他只得努力去扮演“老师”这个陌生的角色。埼玉不擅长教诲，而杰诺斯擅长聆听。他把埼玉的每一句话铭记在心，并认真地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和实践。杰诺斯所认为的来自老师的“指导”，在埼玉本人看来仅仅是一个年纪稍长者给予后辈的提醒。就像较早出发的人总会先一步遇到坎坷，然后顺便招呼不远的后来者小心而已。
但有一件事埼玉从未迟疑，他允许杰诺斯触碰自己的世界——如果这真的对他如此重要的话。改造人少年怀着敬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好奇地四处摸索。埼玉在若即若离的高度观望——任由雏鹰自去领悟飞翔，目睹他每次跌落和奋起，无休往复——几乎不去干涉。只有在感到杰诺斯灵魂疲惫时，来哄他放松片刻，在他埋头苦恼时，去带他看看天空。杰诺斯于凌霄仰望，看见的总是埼玉悠闲自在的背影。
嗯——只剩一条命了……
得到自己将要死亡的预知是在一个月之前。开始时“信号”尚不强烈，只是朦胧地有一点感触。生命的存在感比平常清晰许多。像装着糖果的盒子突然变得透明，能从外面一眼看清还剩几颗。这就是以别人的角度审视自己的“活着”吗？埼玉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体认。没等多久，相似的“信号”接连不断叩响了各处神经元。埼玉想：原来这就是死亡逼迫的感觉。
他不恐惧，还有些期待。也许会遇见今生难以摆平的对手？或是我衰弱了呢？埼玉很希望是前者，但若给他选择，必定选择后者。自知之明有时候看起来像自负，不够高度是看不明白的，何况埼玉天生懒得吵。
盒子里的“糖果”规律地减少。每一次击溃对手之后，埼玉都感觉到又有一点被掏走了。空的地方日益沉重，默默压榨所剩无几的生命最后一线空间。
他活着与世无争，死了更不会。关心的人总会知道，不关心的彼此省心。很快就会过去，一切还是老样子。
除了杰诺斯……
和几年前刚遇见时相比，杰诺斯眼底的肃杀之气淡去不少。本质体贴温暖的心，怎样也学不来凶狠残绝。虽然改造人的心脏是一颗强大的动力核，但那些时常流露在眼神里的情感，映照的仍然是一颗人类的心灵。自从遇到杰诺斯，困顿疏懒的感情从末端日渐回醒，想以英雄事业同世界交换的微薄理解，不知不觉间在杰诺斯这里轻易得到了。埼玉不用告诉杰诺斯：他很感激。杰诺斯无意中挽留了无敌的力量也拯救不了的东西。
该怎么告诉他呢？
一本正经的话，会像那时候一样，以为我在耍他吗？
如果太随便，又会刨根问底地不依不饶吧。
开玩笑绝对不行，这一次不是吓唬他。
埼玉决定安排一下。最后关头，他想认真履行一次老师的职责，为唯一的弟子将更遥远的连自己也未曾见过的前途，尽量铺垫得平坦一些。
“英雄不是神，施予别人恩情这种事，光想就觉得很不正常。”
“世界与个人本来就是对立的，因为每个人都与众不同，越是在意，越会感到拥挤。”
“没有其他人，一个人很难维持整个世界。安分守己地活下去，就是‘生命’的作用吧。”
“每条路都有尽头，走得快或走得慢，总会遇到终点。”
“打倒那个机器人和它背后的力量，让人们放心地活下去，包括你自己。所以，努力吧。”
两周之内，能想到的都说了。还来得及吧？就像提前贮备的电源，在需要的时候，或许可以撑过一段时间。
还有五天。
“那个，杰诺斯” 埼玉盯着游戏上飞快躲避的角色说，“我快死了。”
只用了一秒，厨房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满屏密集的弹道轨迹和火焰，角色在手柄的指挥下奏乐起舞，现在是最后一关。
“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BOSS的心脏开始大范围爆炸。搞定了吗？突然一只“爪子”扑向玩家操纵的角色——当杰诺斯提问的时候，埼玉的手下意识停顿了片刻——好像是被打到了，但是BOSS应该也没血了吧，会怎么样呢？
GAME OVER。游戏判断角色死亡，很久没听见这个幸灾乐祸的声调了。
总之都结束了。
“啊啊，命都用完了。”
埼玉放下手柄，转过身来。
“嗯，是这样，我可能快死了。”
杰诺斯紧闭双唇，像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被告。
埼玉暗骂自己一声混蛋。抓着光秃的后脑勺，想不出其他词汇重复事实。
“就是说——”
“您自己感觉到的吗？”杰诺斯一向擅长在交流中找到正确入口，机械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
“时间……大概就是五天以后吧。”说出来的感觉和讨论超市特卖日没什么两样。
埼玉在矮桌前调整姿势，少有地正襟危坐，杰诺斯本能地面对他在桌子另一边端坐下来。
“杰诺斯，你还会住在这里吗？”
杰诺斯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埼玉将那枚拴在长颈鹿上被攥得发烫的钥匙，轻轻推过桌面留在杰诺斯面前。他看着杰诺斯的眼睛，毫无意外地看见金色的人造晶体深处，浮现始渐碎裂的空虚。
.End.
注：埼玉玩的游戏是《魂斗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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