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埼】旁观者（系列短篇）02 星光璀璨之夜
如题，这是一个由短篇故事构成的系列，每个故事独立成篇，不存在前后联系。故此，每篇都是完结文。故事多少全看灵感。清水，主角无死亡。
其他篇地址：
01 周三特价日
03 颠倒的虚实
04 大提琴手高修
旁观者 02
星光璀璨之夜
一步，两步，再近一点……这里，这里！
“喵呜——”
蹲下来嘛，大家伙，你今天也好暖和。我最喜欢你二话不说就轻轻把前爪放下来的模样，再低一点，对就这样，别急着离开，让我多蹭一会儿。
今天没有猎物？你看起来很累——唔，血的味道——可是一无所获。倒霉的大家伙。没关系，我会把今晚的战利品分给你，就放在这个路口。嗯？要走了吗？还是去那里？！好吧，祝你好运。不，我可不去，就算你诚心邀请也——嗯，虽然你从未邀请过——除非那儿只有你自己，但那不是“你的”窝。
噢，走远了。脚步声不算好听，难怪空手而归，也许你该试着把爪子收起来，像我一样任何时候都轻轻的。算啦，有缺点没什么，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太完美。
该出发了。来吧北极星，我们的时间开始了，今天你也很精神。
刚刚你闪了下是不是？又想幸助了吗？其实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咱俩已经熟了，但是幸助让我们更了解彼此。那些晚上，他一手搂着我一手指着你，叫我们“北极星”。的确，我们都是目光闪亮，在黑夜中充满活力的家伙。他真是个天才，给咱们取了个酷名字。可是天才好像活不久，幸助就是。
所以啊，金毛的大家伙，你可不要像他一样。我很喜欢你，你可能没幸助聪明，但力气比他大多了。笨点不要紧，北极星会罩着你。我唯独担心你被那鸡蛋头欺负。
想起他就火大。
这一带曾经住着很多吵闹的人类——我才不承认他们是幸助的同类——贪婪虚伪的笨蛋们，不止是这儿，别处那些也一样。终于，他们不可一世的态度惹恼了厉害的大野兽。窝巢被踏平时，那些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成群结队地逃了。没出息的家猫和野猫也都夹着尾巴跟他们一起跑了，只剩下几个狠角色。我经过一场恶战，赢得了这块最好的领地。那些大野兽们并不参与这类小争夺，他们有自己的区域，大家各据一方，互不冒犯。
本以为从此可以过上清静日子，谁想到那个无耻的鸡蛋头，不打招呼就闯进来，擅自霸占一个洞穴舒服地住下了。我容忍了他不劳而获，他竟得寸进尺，每天大摇大摆踩过我的地盘。还有更过分的，他把我当只蠢猫般戏弄，爪上空空，连个当诱饵的肉渣都不准备。
虽说不爽，但我晓得鸡蛋头不好惹，起码不是我能摆平的货色。本地猫之间有个传闻：好几只打算收拾鸡蛋头的大野兽最后反被他收拾了。流言也许夸张了点，我经常遇见鸡蛋头，他对我倒是没什么侵略性的企图。然而，能在此安身，毕竟得有点本事。猫的直觉不可小觑，况且我比同类更敏锐，这是“北极星”的天赋。
每个活物的背上都有一团影子，在晴朗之夜，借助北极星的指引，我就能看到它们。大多数生物背上的影子很好辨认：我见过流浪狗背上的短棍子，家猫背上的圈，乌鸦背上的网，老鼠背上的谷穗……人类背上常一团混乱，而且那些影子从不消停，有些会逐渐变大，直到把下面的人吞没。据我观察，能将影子驯服在背上的家伙都很厉害，即使如此，背起来也很吃力，包括那些大野兽，他们的影子比自身样貌还要巨大和狰狞。
与众不同的幸助，背上飘浮着一片叶子。看他样子轻松，我还以为不用担心，谁知叶子突然掉落，瞬间就把他压垮了。我见过的所有生物里，唯一驯服了比野兽们更大影子的，是金毛的大家伙。他几乎扛着一座山，所以脚步才这么沉重。真是好辛苦。
当然，我看不见自己背上有什么。还有鸡蛋头，他背上什么也没有。
我感觉他其实背着更可怕的东西，北极星却照不到。
他浑身总是散发着各种新鲜的血腥味，自己却没有伤口，甚至看不到任何血迹。气味最浓烈的地方通常来自爪子，哪怕离得很远，死者腐溃的气息也能刺痛鼻孔。只要他一过来，我都会掉头就跑。有一次爬树时不小心栽到他脚下，他一弯身，霎时冷得我毛都立了。
所以，那个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我很担心金毛的大家伙，他跟鸡蛋头就住在一起。虽然他很强，却对鸡蛋头全无防备。这条路上经常能遇见他们，看的出来，金毛大家伙在鸡蛋头面前非常温顺，他平常可不是这样子。他为鸡蛋头捕猎，抓来各种诱人的美味，他狩猎时冲刺的气势特别威武。他们俩在一起时，金毛大家伙话比较多。鸡蛋头只用简短的声音回应他，偶尔听烦了就吼回去，然后金毛大家伙就低了头全身绷紧像一只遵从命令的狗。他这是何苦呢。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以前幸助说话我也几乎听不懂，但我能理解他。可我却不能理解这两个，一个可恶又可怕，另一个冰冷又温暖。
脖子那儿有点硌。幸助这辈子只犯了一回傻，居然给猫戴项圈。我从不喜欢喉咙上套，更不喜欢亮晶晶的硬片磕着下巴，它经常妨碍我捕猎，还害我被笨瓜们嘲笑。也罢，好歹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我就忍了吧，不过这破绳子最好还是早点断。
只有北斗星的夜晚，毕竟有点寂寞。金毛的大家伙，也是因为寂寞才跟鸡蛋头呆在一起吗？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本来可以多陪陪他。虽然他全身硬梆梆的，但是爪心下面暖呼呼，像草地上的阳光，每次被他大大的爪子罩在下面，我都想蜷身打个盹。他不像幸助那样爱跟猫亲近，但是坏天气里遇见时，也不拒绝替我挡一下烈日和暴雨，并且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天气好的晚上，在这条路上经常能等到他，就像今天。他会停下让我蹭蹭脑袋，坚硬的爪肚轻柔得像猫一样，挠得我尾根颤抖，舒服到无法抗拒。我有意为他引荐另一位北极星，可惜他从不抬头向天上看。
嗯？
“喵？”
金毛的大家伙！你怎么了？半天才走到这吗？
他全身倚在黑暗里，缓缓搬动一只脚，犹豫着朝前趟了一步，再搬起另一只，又趟了一步……就这样慢慢撤离了黑暗。
你受伤了吗？等等，那是——“喵！”
停下！你背上的“山”很危险！它歪了！“喵——喵——”
被压住你就完了。该死的，得到他前面去——
“喵！！”看见我了吗？
天哪！你的眼睛呢？！我们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背上的影子震动着，异常暴躁，随时会倒塌。北极星，怎么办？
“GENOS？”
身后？鸡蛋头！他居然悄无声息地离我这么近。
“Sennsai”
金毛大家伙也听出来了，他扬起脸，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洞，边缘像碎裂的蛋壳。
他们刚才可能是互相叫了对方的名字，我听过很多次。
“Sennsai……”
大家伙又在叫鸡蛋头，比刚才还要轻。
“……—%—￥#·……”
后面我就听不懂了。他的呼吸很乱，声音也不稳。这次鸡蛋头没吼他，就这么一直听着。
不行，我得闪了，离鸡蛋头这么近可受不了。我撤到安全的距离继续观望，大家伙说完了，鸡蛋头看着他一言不发。这算什么态度？
周围有点闷，像要下雨。忽然，大家伙缩起肩膀，他背上黑压压的巨影一晃，我恍惚听见了“轰隆”一声。
不！
山没倒。鸡蛋头不知怎么就搂住了大家伙。
“GENOS……”他简短地说了一句话，并拍了拍大家伙的后背，那影子顿时老实了，恢复成平时稳稳当当那座山。
金发大家伙好像缓过来了，鸡蛋头把他推直，领着他的大爪子，一起走向巢穴。
我没看明白，不过大家伙好像不要紧了。难道他以后就瞎了吗？看样子鸡蛋头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如果大家伙不能捕猎了，会被扔掉吗？
月光下有东西在亮——啊！这好像是——大家伙的眼睛！
错不了，还在发光呢。虽然只有一只，但如果把它填回去，大家伙还有希望看见吧。
月亮升得很高了。那角落里除了大家伙的眼睛，还有别的东西。
非常非常恐怖的东西。
北极星在天上躁动不安，胡须和尾巴都警告我远离那儿，马上。
该选哪边？
显而易见！
“嗷——！”
“混球，把它给我！”
得手了！我对身手还是蛮自信的。作为猫我真是蠢死了，但北极星以此为荣。它追来了，妈的，速度真快。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肯定不是本地货。它比我见过的大野兽都强，金毛的大家伙是被它偷袭了吗？那背上的影子已经没有形状可言了，而且它还在生长，就现在，一边吞食着路过的光亮一边膨胀。北极星，千万别让它抓到！
好，那个拐角，把它引过去，让本地大野兽们收拾它。
“噢唔~~~”好痛！！
刚才……怎么了？大家伙的眼睛——在呢，还好没撒嘴。
啊，后脚有点打滑，下雨了？黏糊糊的，嘶——凉。
没事，就快，到了，眼前……就是……
只差……一……步……
可……恶……
我出生的地方有一座山。它背后是茫茫大海，脚下是葳蕤森林。它的身影，一天一天在晨曦暮霭中寂静徘徊。山其实不高，但它莫测的沉着生成了一种独特的峻伟。当年群落的一位前辈告诉我，这山里的神灵能安抚众生。每当想起那座山我都深感卑微，就像此时此刻，眼前的鸡蛋头给我的感觉一样。
真是不堪一击。追我那东西在他面前崩溃，粉碎的内脏和骨肉混着血淌进水沟，它背后残留的影子凄惨狂笑。鸡蛋头背上洒满星光。我这辈子恐怕没机会知道自己背上是什么了，无非是我卑微的生命向往不到和畏惧不及的东西。
“北极星？”
鸡蛋头！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脖子那轻松了不少，好凉快，破绳子总算断了。
哦，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喂，鸡蛋头，过来，再走近点，对，蹲下，就这样——拜托扔了那破项圈，看看这个——
“GENOS……&%^*+ …！”
能认出来吗？很好，不枉金毛的大家伙一直以来辛苦为你奔波。之后的，就拜托你了。你可要对他好点，那笨蛋相当在乎你呢。还有，他背上那玩意儿大意不得。但……其实你知道，对吧。
干什么？伸爪子是什么意思？又来……呵，算了，看在你帮忙的份上，这次就勉为其难允许吧……
啊，头顶这个感觉，超——好——
唉，真是的，鸡蛋……Sennsai，你……很暖和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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